“…喂？”

        “没什么。”

        “嗯。”

        整个假期齐诗允只得三日休息，年初四就要返报社，继续为五斗米折腰。

        今晚的雷耀扬太过反常，齐诗允连外套都未来得及穿，迅速挂掉电话，抓起鞋柜上的门匙匆匆下楼。

        几个钟前，社团一帮人都在尖沙咀东英旗下的酒家吃年饭。

        随意调台都是喜气洋洋一片，今晚TVB贺岁节目是《万家团年迎福鼠》，照例是从二十一点一直进行到凌晨倒数计时，明天会举办首届新春花车巡游，维港烟火汇演在年初二，初三是雷打不动的赛日…

        他把空调开大，将外套披在齐诗允肩上为她保，但齐诗允却只顾望着驾驶座上男人有些泛红的眼睛。

        这是一种在无形中促成的默契，毕竟自己也有很多不能向他倾诉的秘密。

        齐诗允差点一时嘴快，想要开口问他是不是破产或是惹上麻烦要跑路，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来找她寻求安？但今天是新年，这句不吉利的玩笑话还是被她咽回咙。

她家小小客厅占满。

        “你等等，我上下楼。”

        电话那男人似乎很累，她觉察出雷耀扬语气里的不对劲，不像是喝醉，让她有些莫名担心。

        因为乌鸦生日那天的突发状况，加上陈天雄那张闲不住爱八卦的大嘴巴，饭桌上众人都对雷耀扬的神秘女友好奇不已，骆驼更是一直喋喋不休，要他带齐诗允跟众人见面，想不到这情场杀手居然也能正经和女仔拍拖？简直是本港最大奇闻。

        “还不睡？”

        还未等对方回答，齐诗允立即站起走到窗边查看，街上一群细蚊仔正燃放手持烟花追逐打闹，忽明忽灭的光映照在路边一架铁灰色林宝坚尼上。

        “诗允，我只有你了。”

        “嗯，在看电视…你那边结束了？”

        “说什么疯话？”

        男人听得大，饭没吃几口，酒也只是略略沾，正愁什么

        方佩兰又劳一天，终于坚持不住回房睡觉，齐诗允坐在沙发上望着电视里众星云集高歌，开始为节目收尾。

        其实雷耀扬很早便想借口离开去深水埗，奈何龙骆驼几杯酒下肚就醉得满面红光，兴致高昂死活都不让他走，加上许久未见的「擒龙虎」司徒浩南从台北返港，一群混迹江湖拼杀的孤家寡人凑在一起，怎么能让热恋期的奔雷虎就这么轻易离开？

        “他生意上都是些酒肉应酬，哪里能吃上这样的团年饭。”

        傍晚，饭菜都端上桌，母女俩打算再等等那位大忙人，并排靠坐在小沙发里看电视。

        这句话突兀的在两人紧贴的分寸内震颤，男人的鼻尖在她锁骨停留，似乎是想要什么，却又在努力克制。

        “…太晚了，你早点睡。”

        四周都是震耳聋的爆竹烟花声响，夜风拂动她深棕色发丝，雷耀扬看到女人衣衫单薄，立即打开车门让她入内。

        墙上挂钟指向凌晨，汪阿姐和邓Sir开始新年倒数。

        她锐察觉到他的不同，他不像是喝过酒的样子，平时也没见过他这样的神情。

        方佩兰对自己的厨艺极其自信，在嘴里碎碎念一堆待客之，手上得不亦乐乎。

        “鼠年大吉，新年快乐！”

        她不自觉转动着无名指情侣钻戒，正想要给雷耀扬发一则「新年快乐」短讯，而此时手机也碰巧响起来电铃声。

        男人在电话那沉默，在又一束烟火爆炸后的空档跟她开口：

        “…6、5、4、3、2、1”

        既然他不想说，那她便不问。

        他额靠在她纤瘦肩颈，声音很低，拥抱动作是从未有过的依赖。

        “你在哪？！”

        “你怎么了？”

        吃过晚饭直到夜里十点，雷耀扬都没有出现在她家，两人也没有互相通过话，齐诗允猜想今晚除夕，东英这么大的社团应该会很重视，他脱不开也很正常。

        雷耀扬不再回答，只是紧紧搂住她，车窗外嘈杂烟花声响仿佛被按下静音键，一切紊乱思绪都被消弭。

        “…神经。”

        不知为何，此刻齐诗允觉得高大男人突然变成一个跟她撒的小男孩，这样的反差太奇妙，几乎激发出她心底的一丝母，她忍不住抬手抚摸他后脑密的发丝，又把他抱紧了些。

        “哎唷，雷生在这里又没什么亲人。”

        “新年快乐，雷生。”

        当她正想要再开口询问缘由，此时两人的通话音里，同时响起龙吐珠烟花冲出的突突声响，齐诗允转望向窗外从楼上不断往下坠落的星火，心中一颤：

        “…新年快乐。”

        雷耀扬凝视她几秒，又把心事深埋，只是拉过她到自己怀里，像是要攥取她的全温，寻求那能让他安定的味。

        “只是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