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倾斜的山坡上就有什么东西了下来,浅黄的花像轻雪一样跟在后面,扬起又落下。
不花刺和哈察尔就没有那样的兴致,他们只是慢慢地爬上去,小驹悠闲地甩着蹄子,时不时拱开面上的一层小花,去吃藏在下面的草。
吕千阳真的有一张极好的脸,心养着的贵族青年肌肤像是沁红的玉,瑰丽的蓝色眼睛有着天空一样的清澈,眉宇似乎用掺水的墨笔描画出来,神情也是淡淡的。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没有欢愉,也不见悲戚。
他想起尤多说起采花给忽烈哲科的事,蛮族人对于爬地菊总有种说不清的情怀,在灿烂的四月间,跃跃试的年轻人把打来的野狐放在怀春少女的帐篷外,少女的父母往往也就视若不见,任他们偷偷地上背,依偎在草原奔跑。
“训练还顺利吗?”靠近了,吕千阳就抬起问他。
吕千阳了他的:“真棒。”
一般来说,大贵族是不会送自己的孩子去学星相的。虽说大合萨是令人不敢仰直视的尊贵人物,可不知多少学星相的孩子里才会出一个大合萨,而掌握了盘鞑天神旨意的大合萨终究也不是神,经常算不准自己的命,不知多少代大合萨都是在战乱中被活活烧死的。
“二王子以前也是这样呢。”
但大王子的份毕竟摆在那里,他不需要成为大合萨去站队,能为一些活动占卜吉凶就已经足够了。
好像自从开始学习星相后,他就很少说话,每天只是不停地画着星星移动的轨迹,摆弄算筹。他的眼神越来越安静,最后安静得……像一片湖水。
偶然和弟弟们在一起玩耍时,大王子才会笑一笑,让不花刺知他仍保有正常人的感情。
就这样慢吞吞地翻过了山,从高向下俯视,一小片湖泊宁静地镶嵌在起伏的山丘中间。湖岸线上,三个黑色的小点散落在黄色的花海里。
“大王子今天算到了什么?”不花刺试着挑起话题。
吕千阳从他的腰间取下已经瘪下去的水袋,将它打横放,修长的手指伸进了湖水里。
男孩在兄长怀里拱来拱去,他的发被编成辫子束在脑后,穿着狐裘打孔串联而成的无袖铠,是蛮族富家孩子喜欢的衣装。
最高昂首嘶鸣,那时候他会舒张怀大口呼,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味和淡雅的花香,像是喝了酒一样有些醉意。
“看!我打到了一只野兔!”吕复・铁由・帕苏尔献宝似的从衣服里掏出一团白色,是只茸茸的小野兔,看大小估计才出生没多久。
“今天?”手中的水被饮尽了,吕千阳垂下眼,想了一下,“今天还没有算。我一早就带着铁由出来了,桌上的那些是昨晚的结果,算出来今天会是个好天气,适合出游。”
也许不止是星相的原因。和朔北的战斗之后,狼主献上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其中的姐姐为大君诞下两个儿子后难产去世,而大王子兄弟三人的母亲巢氏夫人在战争结束后的几个月就因病逝世了。
他双手合拢捧起一些湖水,举到哈察尔嘴边,喝水的时候溜的划过掌心,让他忍不住出一丝笑意。
哈察尔撒着欢在他们俩周边乱转,绕过主人贴上去吕千阳的面颊。吕千阳抚摸小驹黑色的鬃,在它耳边轻声说:“哈察尔也想喝水了吗?”
他点点,贴着大王子边坐下。
不花刺不知自己的嘴角已经开心地弯起来,中的烦闷似乎也被风开了,灵魂四散在辽阔的草原上。
他沿顺时针搅动着水面,一圈圈波纹打破了水面的平静,像打碎了一面镜子。透明的水从他搅动的地方上升,然后自发进入了水袋,很快就把它填充得鼓鼓。
吕千阳准确无误地接住了石一样冲过来的弟弟,把他拉进怀里:“野完了?”
不花刺感慨。
隔着很远的距离,吕千阳看见了他,奋力地挥起了手。
不论看过多少次,不花刺还是觉得很神奇。
不花刺看着已经长成青年的主子,又发起了呆。
几年前青阳和朔北的战争后,大王子由于被白狼抓伤后背,失去了弯弓箭的能力。他再度成为了一个废人,直到偶然在书中学习到了星相学和秘术。
小孩得了夸赞,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两条,抱着兄长不肯撒手,可这个年纪的孩子终究是坐不住的,撒了一会儿之后就又跑远了。
选错了主子,大合萨就是妖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