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他不希望父亲死，他应该活着，好好活着，为自己犯的错误忏悔。

        承影回：“半月前，两军再次交战，死伤惨重，勐卫城险些被攻破，听张景胜说都指挥佥事已上疏请求增援。”

        李偃知晓父亲的苦衷，赵漪以他们母子命为要挟，皇权压下来固然难以反抗，可也并不是一点办法没有，他连试都没试，就一纸休书发来，说到底不过是懦弱罢了。

        李偃坐到床边，：“都好了。”又问：“军中可有要紧的消息？”

        四目相对，种种感慨涌上心。

        李偃没搭腔，转过脸凌厉地斜了承影一眼。

        第二日一早，承影备好了快，主仆二人吃罢早饭，李偃吩咐完掌柜的每月送银子进的事，从二楼下来，脚还没迈下台阶，迎面就碰上了一人。

        “不劳驸都尉心，”李偃寒声打断李梁的话，从他边肩而过，迈步下楼，连一丝多余眼风都没留。

        “我很好，驸都尉的心思不必用在我上，”李偃顿住脚步，没有回，“若是有那份心，就多诵诵经以告我母亲的亡灵。”

        他难以替自己替母亲原谅他的懦弱与过失。

        “偃儿...”李梁打破沉默，开口唤了他一声。

        之所以吃败仗，不是敌人太强，而是后勤出了问题，有人在里贪墨，各级大小官吏都想捞点油水，等军粮送到前线，就变成了好坏两掺，士兵们吃了坏肚子，仗还没打先倒下一半。

        李偃没有看走眼，承影习武天赋极高，这么多年一直保护着他，两人虽是主仆，但生死相依，胜如手足。

        遵照现在的时间推算，承影跟在李偃边有十一年了，他八岁那年，外祖父要给他选个伴童，人牙子的牛车上有那么多男孩儿，他一眼就瞧中了缩在角落里的承影。

        来人锦衣华服，仪表堂堂，俊美端方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已经年逾四询，一双丹凤长眼十分脱俗。

        承影带上门，李偃躺到床上，慢慢思忖战事。

        李梁目送儿子背影远去，黯然神伤。

        “偃儿，你不要怪承影，是我打听到你进了京，”李梁见状忙替承影说话，又上上下下仔细端量了李偃一番，“你张伯父来信说你受了伤，现下可好了？我请了太医来...”

影未听从主子吩咐，还请主子责罚。”

        听到没甚大变故，李偃哼笑一声，“这个郑鉴就会纸上谈兵，再给他成千上万的兵也无用。”

        话音落下，他上扬鞭，疾驰而去。

        何止他们？整个朝廷都是如此，千里之堤溃于蚁，蛀虫慢慢将国家腐蚀的满目疮痍，上位者高而不危，一顾贪图享乐，何愁不灭国？

        承影当即颔首，“承影该死！”

        他看向承影吩咐：“时候不早了，你也去歇着，明天一早买，我们回去。”

        承影应是，站直，快速打量了李偃一眼，“主子的伤可好了？”

        李梁怔在原地，缓过神来疾步追他：“偃儿...”

        他有之前记忆，可重活一次本就是变故，更何况他上辈子不曾进京唯恐再生其他事故。

        承影右眼连着颧骨有一片红色胎记，没人愿买，人牙子不好出手，对他拳打脚踢，他一声不吭，那双晶亮眼睛酝酿的狠绝像锋芒的剑气，又利又刃。

        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时间久远...李偃已然记不起来，就只记得在那不久后，他便自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