轶青包了那套新衣服,穿着套旧衣敲响平之的门,未得应答,便独自出门。
小二“嗳”了一声,闪让在一边,笑呵呵:“温姑娘,安抚使府里派了人来,给姑娘送新的衣裳。” 原来轶青与平之昨晚照旧歇在城南汉营的客栈内,北院大王却幸了安抚使府。
轶青怔然住了口,不知自己说什么惹怒了平之。她想起他不适,恐怕心情也连带着不好,不敢再说,起:“平哥,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隔,你有事便唤我。” 犹豫着伸出手,不知该不该扶他躺下,见平之没有理她,伸出的那双手沉沉垂下,缓慢地缠握在了一起。她在门口又回望了平之一眼,见他还是面朝里,没有看她,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这才推门而出。
轶青展开看时,只见其中一套是女装,上青碧色的直领左衽团衫,下襜裙用的石榴红的,遍绣银色全枝桃花,周六襞积,紆徐委曲,婉舒之极。又有两缎带用琉璃色,上饰乌金、牙白的同心圆纹,双垂至下齐,不似南朝用色淡雅,错彩镂金,艳丽非常,显然是北朝贵族女子服饰。内又有小衣、中衣、合裆、开裆、两外侧开中合裆,不表。
轶青一夜几乎无眠。次日起了个大早,坐在镜前呆呆望着。女子的份既已经被揭穿,再男子装束有何必要?可女儿家的那些丫髻双鬟螺髻她又全不会绾,再说手也没女装。正想着,忽有人敲门:“温姑娘,您是起了么?” 轶青也懒得在意,披散着长发就去开了门。门外小二知轶青是昨晚坐在北院大王上、被北院大王亲自抱上楼的女子,怎敢怠慢?满脸堆笑地伺候在门口,又问要不要打水,又问要不要早饭。轶青连忙叉手谢过,客气地笑:“不敢劳烦小哥儿。敢问隔房里的客人是否起了?” 小二一愣,:“客人还未有动静,姑娘是否要小的去瞧瞧?” 轶青叉手一礼:“不敢劳烦。想来是还没起,在下自己去吧。”
是日格外和。她许久未梳洗,便就近在城中找了间混堂,起的好名字
门廊下是个年轻西域姑娘,眼窝深深,一双淡褐色的水眸灵气动人,新月般的弯眉细而,鼻梁和下巴轮廓致明晰,一张樱桃小口红滴,与上的银朱小帽相得益彰。帽下垂着两条五彩飘带,梳一条油光黑亮的单辫,盘于发。上则着一袭雪青布的左衽长袍,窄袖利索干练地挽起。那姑娘轻快利落地福一福,侧着,明亮的大眼里充满好奇地打量着轶青,凉语:“北院大王命婢子带了两套衣裳,任由温姑娘选。” 说罢,双手干干脆脆将托盘向前一推,端的却是两套衣裳。
父弃国弃家的言辞,再细想整件事中蹊跷的疑点,越来越觉得熟识多年的兄弟不可尽信,口中一阵气闷:悲怒、烦躁、失望、伤愤一一掠过心,怒轶青不争、哀轶青不幸;若非怕轶青察觉他已经起疑,只怕要当场撕破脸,割袍断义。他向里转过,冷冷打断了轶青的话,“我累了。你出去吧。”
轶青拿起那套男装,躬多谢过姑娘辛劳。那姑娘干脆利落地一礼,脆生生:“既然温姑娘已选,那咱便回府复旨了。” 轶青本想问一句斛律昭伤势如何,见小二哥还在一旁殷勤地笑,话到嘴边生生吞回了肚里,望着姑娘纤巧灵动的背影远去了。
小二不明所以,又上前来问是否要“烧洗香汤舀水?”、“或加些茉莉花皂,再抖些檀香白矾?”、“找人来侍候姑娘沐浴更衣?” 问个不停,生怕怠慢。轶青连忙谢过,托着衣服躬:“我自有计较,不好劳烦店家。” 小二听了,慌:“姑娘别看我们店小,既然是姑娘要的,那上天入地也得寻来。” 轶青暗忖,这店家怕得罪北院,我若一直拒绝,他反而更慌怕,更得殷勤备至,遂委婉:“店家,我今日入城转上一转,回来后风尘满面,届时再劳烦店家烧汤洗澡,如何?” 那小二见姑娘应了,立刻松了口气,忙不迭点答应,这才欢欢喜喜下楼,张罗店中事去了。
另一套则是男装,窄袖左衽,是件绛红色的短褐,两侧开衩。下缚袴,深苍青色。又有皂巾裹。按南朝形制,庶民才服短褐袴褶,缺衫也是两侧开衩的;贵人长服深衣则加襕、袖、褾,两侧不开衩,称为襕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