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扣住脉门，一瞬，神情已狰狞得不能用“难看”二字概括了。

        一混混沌沌的灰雾阻绝了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脉脉生机，若不是元婴还艰难运转着，他几乎找不到经脉底那一线柔和绵长的生命之本源了！

        他低下，嘴是微微勾起的，眼睛居然也盛着盈盈温和：“……又又能不能告诉我，为何要救舒清雪？”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姑娘眼睛闪烁出星点羞愧，不言语地低下，脸色愈发苍白。

        难不成，你是按照天的指示这么的吗？

        剑修动了动嘴，这句话卡在间，怎么都说不出来。也许他不问，就用不着面对让他齿冷心寒的答案。

        往镇魔天阁飞去的路上，俞霜的微微抖着，站也站不住，大半个全靠在剑修怀里。他本来可以抱着她，但不知为何，手沉得几乎抬不起来。

        一挨到床，俞霜就了下去。商卿夜一抬手，结界将院落笼罩，隔绝外界，便是凃玥来破，也得废上一时半刻。

        “现在没人了，说罢，你到底为什么救舒清雪？”

        剑修瞧着姑娘，眼角眉梢却全都绽着笑，两片薄弯弯的，直挑出花来，着碎冰的眼却细盯着她，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在那快要将人冻伤的注视里，俞霜嘴张了又合，瑟缩片刻，团进床的角落，拿被子蒙住：“我，我不想说……”

        “这样么。”商卿夜抚了抚被团，笑，“又又究竟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亦或，不能说？”

        被子底下，姑娘的细眉纠成一团，拨开被子，仍然包着，对上一双侬艳得惊人、满布血丝的眼睛，里面满是猜忌与冷酷的审视。

        心底忽然淌过一冰得让她发麻的寒，不知哪来的勇气，俞霜攥着拳大声喊：“我……我不要说！我就是不想说，不行吗！”

        商卿夜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行。”

        说罢，他起要走，俞霜口一空，不假思索地抓住他的袖子：“你、剑尊要去哪里？我，我上有点不舒服……”

        往常，他多在意她的呀，若是不舒服，他一定会像之前那样把她抱在怀里，亲来亲去安的吧。

        “又又不舒服。”

        一声轻轻的冷笑落下。

        “关我什么事？”

        俞霜动作僵地抹了把脸，分不清摸到的是冷汗还是眼泪。她很轻、很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安归……安归？你不要走……”

        商卿夜住了脚步，牙齿如刀一般互相切磨，挤出一丝惨笑。

        “俞霜，你……你真的有心么？”

        他说完先是微怔，继而轻哂：“又又刚刚说过自己没有真心，也不要有，我听得清清楚楚。呵，真是傻。”

        她猛地抬起，嘴颤抖，眼睛因为愤怒而瞪大了：“……你是骗子！”

        “我是骗子？”

        “你说过会等我的！我很笨，我很多东西都不懂，我在学了……你说过，你说不会不要我！你发过誓，你发过誓！”

        俞霜的嘶喊还未结束，就被一只大手掐住下巴，强迫地仰起。

        她轻痛地哼了一声，那一声却像挑拨了某条绷到极限的神经。商卿夜脸上的笑就未落去过，此刻半张左脸蔓上一片漆黑的牡丹花纹，那黑色无比深，与夜仿佛。比夜更灰，同他的眼睛一样。

        “我发过誓？不错，一心魔誓，一天雷誓。”他慢条斯理，像是在品味咀嚼姑娘脸上升起的希望，“哈哈……外人不知，又又还不知么？心魔伴我四百年，我允他生，他才存在。天雷能奈我何？我不找麻烦，天该感恩德！”

        她眼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冰凉凉地散开。商卿夜松开手，拧了一下自己衣袍的前襟，晃了晃。片刻后，到底稳住了脚，转离开寝室院落。

        ……俞霜翻了个，她的脸上还有汗滴和红色的指印，侧着，抱紧被子。

        很奇异的，浑上下烧着每一寸肤和骨血的火的煎熬消失了。只有无尽的空落。

        只余空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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