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的土还很湿润,愈往里走却愈干燥。
洞向土中延得很深,他们就走在这土洞里。
准确地说,是爬。
他们只能爬。这洞实在太小,只容人像泥鳅一样趴在里头爬。
风逍舞本练过眼力,在黑暗中也能看得很清楚。然而这洞实在太狭窄阴暗,即便风逍舞的眼睛也不能清晰地辨识里头的转折处,只能谨慎摸索着往前爬。
即使这样,他还是碰了好几次鼻子。
前面的人笑道:“刚开始我也和你一样,爬几步就要碰一碰鼻子。现在我已爬惯了,倒着爬都不会撞到屁股。”
他的笑声却变得有些凄凉:“你若也像条蚯蚓每天在这洞里爬几次,爬了有十年,也会像我一样熟练的。”
风逍舞道:“这洞是你挖的?”
前面的人道:“是的。”
风逍舞道:“这是你十年前挖的洞,当然不是为了救今天的我。”
前面的人没有再说话。
风逍舞也不再问。
他不想说,风逍舞也不会多问一句。
前面的人偶尔会停下等风逍舞。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在洞里爬了有盏茶时分,然后风逍舞摸到了一处土壁。
这次声音从上方传来:“土壁上有凿开的坑槽,你顺着爬上来。”
风逍舞摸索着,果然摸到了一处凹陷,于是开始往上爬。
然而洞太小,他只能一步步往上挪。他笑了笑,感觉自己真有点像条蚯蚓。
幸亏这次的洞不深,他已推开盖板爬了出来。
他一出来就看到一处厅堂,一处装潢得异常辉煌瑰丽的厅堂,堂中陈布繁复精细,空中淡淡弥漫着一股龙涎香的味道。
一个住在这种地方的人,十年来为什么会像条蚯蚓一样每天要钻上几次土洞?
他已浑身是泥,脸上也全是泥。这人在风逍舞出来时,立刻将一块厚重的瓷砖盖上,封住了洞口。他显然是个心思很缜密的人,选了更厚重的瓷砖,这样也不会轻易被人发现这条密道。
然后他引风逍舞穿过几个房间,进了一处卧房:“里面已备好热水,今夜你暂时先住这里吧。”
风逍舞已看到他的脸。这是一个老人,须发皆白,脸上刻满皱纹,似已逾古稀。
老人道:“你先冲个澡,然后在这里等我。”
老人不等风逍舞回答,转身离开。
毕竟他自己也一身泥泞。
风逍舞将一旁门推开,里面是一处宽敞华美的浴堂。水也还是热的,还备好了一套和风逍舞身材不太相符却能穿进去的换洗衣物,仿佛早就知道他要来一样。
这老人怎么知道他要来?
这老人在苍穹帮的身份又是什么?居然能在苍穹帮总坛里拥有这样一所屋子,而且还能自由自在地带风逍舞进进出出?
这可和河东三狮的自由自在截然不同。风逍舞感觉这老人的身份和河东三狮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且并非想要坑害于他。
若要害他,就不会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救他于水火之中。
风逍舞知道一切的答案都会在再次见到那个老人时解开。现在他需要的是好好洗个澡。
发生了这么多事,一盆热水确实极为抚慰人心。
然而风逍舞浸泡在热水里,脑海中钟无泥那一棒骤停的情形却始终挥之不去。
究竟是什么人,才能让钟无泥吃惊甚至恐惧到这般地步?
是在丐帮中的某人?或是他熟识的一位友人?
风逍舞不知道,他不了解钟无泥的隐私。现在他知道的只是钟无泥已死,丐帮捉拿内奸的这次行动已彻底失败。
风逍舞看着头上的井口天花,叹了口气,眼神却依旧凝重。
失去了丐帮的协助,接下来行动将更加困难,他必须比以往更加小心慎重。
风逍舞出来时,老人已在等他了。
不知为什么,老年人洗澡似乎的确比年轻人要快些。
是因为他们的肌肤已萎缩,已不能彻底享受淋浴带来的惬意?
还是因他们自知时日已无多,因此不愿浪费过多无谓的时间?
老人向风逍舞深深一揖,颟顸的颓意已完全消失,目中精光迸出,完全不似年过古稀的糊涂老人。
风逍舞也向老人抱拳回敬:“蒙前辈……”
不等风逍舞说完,老人摆了摆手:“我并非江湖中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前辈,你换个称呼吧。”
风逍舞微笑,他也已看出这位老人没有一丝武功基底,顾盼间却有着位高权重者的自信。风逍舞道:“蒙老丈仗义相助,得脱险境。衔环结草,没齿难忘。请受在下一拜。”
风逍舞欲叩首,老人立刻将他拉起,笑道:“我这人一向讲究公平,今日之事,明日你还以同等的报偿就可以了。”
风逍舞怔了怔,苦笑道:“可救命之恩……”
老人道:“你不必担心,我救你就是为了救我。”不等风逍舞说话,他已拉着风逍舞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