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伊万了丰盛的早饭抬到餐厅，王耀已经拎着两大包不要的旧衣服出去了。伊万急了，急忙追着下楼：

        两人一上一下地站在窄窄的楼里，伊万扶着绿油漆剥落的栏杆，低看着怔怔站在楼拐角的耀，阳光透过绿油油的爬山虎，照在王耀的肩膀上，尘埃在光线中浮游，那个人琥珀色的眼瞳中倒映着伊万苦涩的笑容。

        “真是……我算是知这家伙的衣服是怎么破的了。”

        王耀抱着胳膊，逐一数落伊万，就好像妻子出差回来发现丈夫把家里搞得一团糟。

        “耀，耀！别扔！”

        “好吧我就不计较你留着破筷子的事了，我再问你，浴室的那把梳子都断了，你干嘛不扔？难莫斯科大学的工资没发让布拉金斯基教授买一把新的梳子吗？”

        伊万小声抗议：“那是你以前的专属筷子……我们在广东玩的时候买的。”

        王耀哑口无言。

        “那我再问你，家里的筷子断了一双，你怎么又用胶水给人家粘好了继续用呢？筷子很贵吗？不能再买一双吗？再说了，我不在，你自己又本不用筷子，你留着人家是要节能减排还是要干啥？”

        小黑猫以为王耀是拿着睡衣在和它玩，起来就是一爪子，撕拉一声，伊万的旧睡衣又被扯开一条口子。王耀张了张嘴，看着手中晃晃悠悠的布条，又看看不断起来挠布条的小黑猫，只能一声叹息：

        “……”

        两人正情绪复杂地沉默着，一位老提着菜篮子，慢慢悠悠地拉着扶手往上爬楼梯，见到两个小年轻邻居就顺便打招呼：

        “因为……那是你以前的梳子。当初离婚时你嫌它断了所以没带走……我要是扔了它，我就没有多少你的东西了。”

        伊万抬眼看了看王耀，紫眼睛水的。

        王耀别过去，笨拙地逃避那让他心脏生疼的灼热目光……其实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其实我早就可以搬出这座苏联老楼，我买了一座新房子。”

        “呀，小耀，回来啊？有一段时间没见你，回娘家去探亲了？万涅奇卡铁定想你了，这傻小子。”

        伊万委屈：“可是……那几双袜子是小熊和小猫图案的，我已经把破好了。我不想把小熊扔掉。”

        “……”

        王耀无语，他都还没说自己要扔什么呢，转就看到阳台上晒着伊万的睡衣，竟然还是十年前那套。

        王耀至今记得，泪水在嘴巴里苦涩的味。

        王耀急忙让开路，腼腆地向邻居颔首致意。老人家忘了他和伊万已经离婚了，还以为他们夫妻俩仍住在一起。“请让我来。”伊万帮老拎起菜篮子，扶着老人上楼去了。

        “老天爷，这都……”王耀叹气，来到阳台，把伊万的睡衣收下来看了看，睡衣两个胳膊肘的地方都破了，伊万自己用小熊布贴给上了，“不是，这都破了啊，这衣服……！咱家又不是买不起！啊……伊万・布拉金斯基，会不会过日子啊？怎么把自己过得这么……这么磕碜啊！”

        五年前两人离了婚，耀提着行李箱搬出了两人的家，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个楼梯拐角，又想起两人刚结婚时多么开心地搬进新家……当时他就站在这里，透过爬山虎望着楼下的院子，一个人静静地掉眼泪。

客，可不是请你来扔我的东西的！”

        小黑猫从屋里探出小脑袋，冲王耀咪咪地叫一声，招呼他进屋。耀整理了一下心情，摸摸小家伙的脑袋：“你

        他决定直接把这傻熊的破睡衣悄悄给扔了，等下午他陪伊万去一趟商场，重新买套新的。

        王耀的心一紧，赶紧换一个话题：

        “……”

        伊万叹气，抬眼望着王耀：“其实我是舍不得你。”

        “请您笑话我吧，把自己弄得像个恋旧的老爷爷似的，这也舍不得扔，那也舍不得扔，其实……”

        “晚了，我已经扔了，”两人在楼梯间相遇，王耀耸耸肩，“我说你……我只是离开了5年，为什么家里就堆了那么多破烂？伊万・布拉金斯基，你那几双旧袜子，每一双都破了，你不扔你留着它干啥呢？是票砸手里了，还是古董能保值呢？你一个大学教授，每天衣冠楚楚地去上课，你学生知你面的鞋里穿着破了的小熊袜子吗？”

        伊万摇摇，仿佛是嘲讽自己般又笑了笑：“可是等搬家公司都联系好了，我又后悔了……我不想搬出去，不想离开这里。耀，这是我们的一个家……如果我搬走了，我就再也没有可以想念你的地方了。毕竟我们离了婚，你离开了我，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

        “啊……啊是的，祝您健康！”

        “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