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喝完，他又去倒了一杯。把地上的杯捡起，转就看见父亲一冷汗。

        曹丕跪在曹的边给父亲汗，汗是冷的。曹丕抿起，惶然失措地发觉他不能再什么了。他端水、汗，除此之外不能缓解父亲的病痛一丝一毫。曹疼得颤抖，他也颤栗起来了，想要抚摸父亲的后背，却又不知这是否算打扰。

        “父亲，儿臣给您按摩……”

        曹摇。他发病的时候按摩反而痛。他只说，熄蜡烛吧。

        “父亲……”

        曹丕无可奈何地熄了蜡烛，恍然觉得自己出的那口气都是冷的。

        黑暗里他听见父亲的忍耐的呼，感到自己心脏如同在雨水里浸泡，涩痛地发皱。

        他拉上曹的手，紧紧握着父亲冰凉汗的手掌，似乎这样就可以传递些许藉。

        这一夜过得漫长。

        曹丕听见曹的呼声平稳下来才敢闭眼。不久后又惊醒，转看父亲还睡着，悬着的心稍稍安定。

        早晨起来时眼下青黑，他被吓到了，靠在父亲怀里讨一个吻。

        曹没说什么，吻了他一下额。轻得像一片鸿羽。曹丕眨眨眼，莫名地眼眶。

        曹不好，太子之位眼见的今年便定了。

        事态在朝对曹丕有利的一方倾斜。

        得崔琰荐举入仕的杨训上表颂曹功德。崔琰看了杨训之表，讽刺时人议论不循情理，被诬“傲世怨谤”。崔琰为尚书，此番议论大约是讽那些说他荐人不当的人，但曹闻言愤怒，将他赐罪下狱。

        崔琰是豪门清河崔氏人。清正方直，甚有威望，曹敬惮他。七年前春天，曹发布《求贤令》，命令下推举人才可以不拘品行。三年前，又发布《取士毋废偏短令》，命令荐举人才要以才能为先，不必求全，也不要有才的残疾之士遗漏在外。乱世纷争，能力为先，品德尚可放在第二位。崔琰对此政见不同，对有盛名而行不由本的人，拒不举荐。与唯才是举的方针相抵。

        曹不喜他。

        对于太子之事，曹向来私下斟酌，密函求问，下属也都私下回复。

        唯独崔琰，信不封口，公然宣称应立长子。将曹家兄弟的矛盾挑了个明白。

        忌惮是累积的，而今正是个机会。五月，崔琰被赐死。

        崔琰曾是曹丕的老师。但也是曹植妻子崔氏的亲叔。

        曹植负气不肯求情。亲叔遭死，崔氏大受刺激，心怀怨怼。为避免吵架，曹植常常不归，在巡察之余与侍卫喝酒。曹提倡节俭，崔氏反其而行，终日衣着锦绣，四招摇。

        曹家是禁穿绣衣的。

        崔氏以“违制”罪赐死。

        这一回不等曹植求情，崔氏就已上吊自杀。

        曹植负疚痛苦，借酒浇愁。一次酩酊大醉，与好友杨修夜闯司门。司门是自古天子禁！平日仅用于典礼。曹丕罔顾法制，迫侍卫放行，在禁上驰骋。——这岂非明告天下人，曹家要代汉自立？

        曹大失所望。他加重对诸侯的法规禁令，心中下决定。或许曹植有难言之隐，但已不重要了。从前曹植的《画赞》，对高祖和光武帝的不同评判……都已说明曹植骨子里是一派放纵任的文人风气。而与此同时，曹丕笼络人心，不动声色地获得了绝大分的支持。

        尘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