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逢之前,他们都不止一次设想过今日场景。
沈兰摧一度以为要等到战乱结束,他再一次踏上长歌门,而这一天在晏琢叛逃之后,变得愈发不可预料起来。没人能猜度晏琢的行事,早年就已经乖张狠辣,如今更是无法预测,被束缚十余年后,会是噬人的野兽吗?
见面之前,在我打败你之前,会被别人杀掉吗?
其实沈兰摧还有一点意外,他在杏林弟子出谷的请求下附名被驳回,这次言明要接这张通缉令,东方宇轩却利落地放了行。真是奇怪,不许他救人,却同意他去杀人。至于原因,东方宇轩却摇tou不语,让他自己去想。
他在路上没有想明白,就留到以后再去想,至少在他杀死晏琢或者被他杀死之前,可以不必去想。
晏琢嚣张的要命,刺杀太白先生之后,打伤了守卫弟子,还有闻声赶来的同门。他对这些平日喊他先生的学生毫不手ruan,这才让杨逸飞气得连夜下格杀令。
他看着晏琢,心绪难免激dang,手掌下意识贴紧腰侧,落凤冰凉的chu2感让他心中稍定,晏琢已经发现了他,他会用琴,还是会ba剑?
他心中预演过无数对招,却还是摸不清晏琢的习惯,但他的难缠只会更胜以往。
晏琢示意他坐下,他面前摆着一张矮桌,上面横着一张琴,连香炉都燃着,一副煮茶待客的模样。沈兰摧来时未遮掩,他最大的伪装就是换下了那shen紫衫黑袍,在晏琢眼中,沈兰摧正在zuo一个死士。
死士和刺客是不一样的,刺客求成,一击即退,死士取义,玉石俱焚。他在看到沈兰摧的一瞬间,便生出一种愤怒。但他又是zuo足了表面功夫,lou出个十分温和的笑,那种一如既往,胜券在握的笑。
沈兰摧不意外他提前知晓,他并不擅长隐匿行踪,他踏入长安之前,看到大片乌鸦盘旋不去,街上行人零散,他这样的外来者,一入城就会被盯上。
他在岸边沉默片刻,足尖一点,落在湖中风亭上,在晏琢对面坐了下来。四周虫鸣窸窣,庭院除晏琢再无一人,原以为要面对天罗地网,此时的寂静让他有些不安。
“此夜风月,唯愿与君共赏,岂容打扰。”
他在解释,也在挑衅,他本就是嚣张任xing之人,不该以常理揣度。沈兰摧眉心微蹙,晏琢的声音温醇舒朗,那双眼睛又总是多情,连杀意都能包裹成爱意。
又或许在他眼中,二者本是一物。
他以为自己能够不受影响,实际上在他坐下之后,今夜的发展就已经不受控制,全然被晏琢主导。他不说话,晏琢便笑着说:“我以为你会问上一问。”
说得大概就是叛逃之事,外面传的最多的便是他被人追杀,向安禄山寻求庇护,借势对抗中原武林。
沈兰摧接过茶,摇toudao:“你总有自己的理由。”
“不好奇?”
“与我无关。”
晏琢又笑,轻轻叹气,见他低tou饮茶,也端了杯子在手中转了半圈。
“我下了毒。”
沈兰摧动作一顿,抬眼看他,将茶咽了下去。见他若无其事,晏琢这次真的忍不住笑出声,一口将杯子里的也喝尽了。
“这么信我?”
沈兰摧不想和他解释,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但他就是觉得晏琢不会这样zuo,所以才坦然接受这杯茶。晏琢的反应显然是他猜对了,沈兰摧不信传言,他只信自己。
喝过了茶,沈兰摧的眼神重新冷下来,晏琢的琴已经换了,曾经陪着他的凤鸣秋梧,如今已经化作落凤在自己的手上。江湖中人,向来对武qi视如半shen,即便损毁或是更换,对旧物多半妥善安置,从未有重铸赠人的zuo法。
晏琢zuo得出来,沈兰摧也收了。
察觉他的视线,晏琢抬手在琴弦上轻轻一拨,琴音清越,不逊凤鸣之声。晏琢的收藏里不乏名琴,比得上凤鸣的却寥寥无几,沈兰摧攥紧落凤,他认得这张琴。
色若夜海深空,饰以松鹤之纹,琴额岳山zuo鹤羽之形,名为──青雀无尘。
安禄山破长安后,狼牙军烧杀抢掠,薛家毁于战火,家中所藏之琴皆不知所踪,而这张最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