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待他如父如兄,十分照顾,臣女心下感念不已,却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表达谢意。没成想初次见到殿下,竟是在阿堂的葬礼之上……”
宁王叹了口气,:“明堂出了这样的事,本王亦难辞其咎,因此撇下营中诸事,回来亲自送一送他。听闻谢大人抱恙,明堂又没有为谢家留个香火,你们孤苦伶仃的,往后的日子确实难捱。”
他从腰间解下一枚通无瑕的螭龙玉佩递给谢知真,着意瞥了眼季温瑜,指桑骂槐地敲打对方:“若是有甚么不长眼的阿猫阿狗招惹你们,你便使人拿着这个去府中寻我,抑或进找我母妃主,总不致令人欺辱了你。”
谢知真伸出玉手去接,被宁王似有意似无意地蹭了下手背,脸上浮现出两抹浅淡的红云,声音也了两分:“谢殿下为我们母女主。”
季温瑜眼看着谢知真待宁王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说是郎情妾意也不为过,难免想起前世里夫妻离心的那一桩事,气得脸色发青,碍着大计又不好发作。
林煊和谢夫人、谢知灵自然瞧出宁王非同一般的殷勤,止不住的心惊肉。
谢知真温言语地和宁王说了好一会子话,吊足他的胃口,也将季温瑜气得怒火中烧。
眼看未时将至,她整肃仪容,将三位皇子让至前厅,送弟弟下葬。
玉脸贴着沉重的棺木,整弱的子严丝合地伏在上面,她又哭了一回,不顾众人的劝阻,亦不那些森严苛刻的规矩,亲自扶灵,送弟弟最后一程。
众多下仆抬出铭旌、各项幡灵、纸扎的童男童女、金银二山、摇钱树、聚宝盆、引路菩萨、打鬼等物,僧、鼓手、人役都来伺候,谢夫人请了同族的子侄跪在棺前摔盆,六十四人上杠,将谢知方风光大葬。
一行人抬着棺木转过街口往南走,两边观看的人山人海,瞧见谢知真的容色,交接耳,赞叹不绝。
再次回到是非之地,背着个不贞不洁的恶名,又失了弟弟的庇护,谢知真早就断了全而退的想望。
谢知方曾经提过前世里三龙夺嫡的激烈场面,这一世大多数事件依然照着原来的轨迹发展,她锐地从天下大乱的异象、弟弟的骤然死、宁王突然回长安的举动看出些许端倪——
宁王绝非如明面上所说,为了悼念爱将才回来,方才观他并无多少哀戚之容,还有心思对她嘘寒问,便知这个理由只是个幌子,近日必将有大动作。
而季温瑜选在这个时候害了弟弟的命,说不得也是心里有所计较。
因此,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她想过向宁王通风报信,将季温瑜的阴谋诡计和盘托出,可没有实证,宁王未必肯信,便是信了她的话,也不一定能防得住对方的下作手段。
还不如静观其变,见机行事。
因此,她舍下一傲骨,不着痕迹地入了宁王的眼,也再度勾起季温瑜志在必得的龌龊心思。
她是美丽又柔弱的猎物,是任何正常男人都无法拒绝的诱惑,只有拿下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才能名正言顺地占有她。
若是宁王荣登大宝,她以色侍君,哄得他料理一个素来厌恶的异母弟弟,想来并非甚么了不得的大事。
若是不幸教季温瑜得逞,也无非是忍辱负重,徐徐图之,待那人称心如愿,志得意满之时,再想法子要了他的命。
谁是网中的蝴蝶,谁是带有剧毒的蜘蛛,局势扑朔迷离,各人心怀叵测,已经很难分辨清楚。
总之,她不会教弟弟冤枉死,亦不会让他在阴曹地府等待太久。
谢家的祖坟在南郊的山上。
谢知真哀恸过度,连续熬了这几日,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半山腰时,渐渐有些气力难继。
林煊知劝不住她,主动走到她面前蹲下,:“姐姐,我背你上去罢。”
谢知真用帕子拭了拭额角的冷汗,摇了摇,:“无事,继续走罢,莫要误了时辰。”
天上下起濛濛细雨,时候已经入冬,雨水打孝衣,渐渐浸入里衣,冰得她打了个哆嗦,脸色白得吓人,形摇晃几下,险些跌倒。
十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后,将一早准备的白缎披风覆在柔弱的肩上,红着眼圈扶稳她,运了几分真气,带她往上走。